漏斗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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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已经全面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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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舞】风雪夜归人

お帰りなさい。

点我看国际共享DJ:

  

*
  黄梓来的那天晚上,上海久违地下着大雪。

*
  陈昭宇给他开门的时候,黄梓的头上肩上已经落满了雪,他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站在门口,脸颊冻得发红,看到他就笑了起来:“你是陈昭宇?”
  “是啊,”他也跟着笑,“不然我是黄梓吗?”
  黄梓跟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抖落了一身的雪,冰粒掉在木地板上,很快就化成了细小的水珠。陈昭宇接过他的箱子,这才看到他的手指都被冻红了,黄梓往自己手里哈着热气,看上去像一只挨了冻的小熊,委屈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今天也太他妈冷了吧,”熊哆哆嗦嗦地抱怨,“路上还堵车,我还不如走路过来。”
  “你去洗个澡吧,”陈昭宇说,“吃晚饭了吗?”

  陈昭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合租过了。好在他的房子不大,现在的工作足以负担房租,也不会显得太空,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独居动物一样的生活。
  把有人要找合租的事告诉他的是李英杰,他们联系得不多,但还算固定。提到黄梓的时候李英杰说话的声音里都是笑,“挺好一个小孩儿”,这是老李对他的形容。他上次这么形容一个人还是对他们的现任队霸俞仕尧,看陈昭宇一脸不信,李英杰又补充道:“队里新来的,玩源和毛妹,就是有点幼稚有点闹腾,挺适合你的。”
  陈昭宇差点喷了:“什么叫挺适合我的啊我靠,你这是介绍房客还是介绍对象啊?”
  “这不是取决于你吗?”老李笑起来还是像多年前一样带着一点邪恶,但是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又无比认真:“该找个人了吧你,这么多年了,一个人住容易憋出病来啊。”
  怕是早就有病,还是顽疾。陈昭宇默默喝水,半天才说:“那你别告诉他……我原来是你队友。”
  李英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当场就转手让他们互相加了微信,他太过了解陈昭宇,于是连个反悔的机会都没给他。

  陈昭宇当时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那行“你们已经是朋友啦,快打个招呼吧”的提示,还不知道自己撞上了多么大的一个麻烦。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下半生的轨迹会就此改变,好像地心引力改变了下落的方向,时间倒流回到他的青春期,那个时候他还怀抱着一个小而放肆的梦想,小心又莽撞地在泥地里前行。
  现在的陈昭宇还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皱着眉咽下一口酸苦的咖啡,手指放在键盘上打出来的只有一串数字报表和公式,好像几年前那双操纵着卢西奥在伊利奥斯蓝白色天空上滑行的手只是一个恍惚的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对面刚刚发过来一条问好的消息,他也随手回了一个笑脸,点到备注的地方顿了顿,这挺好的小孩儿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黄梓吧。

*
  “早啊!”
  陈昭宇被他这一大声吓了一跳,最后一点懒懒倦倦的睡意也没了,一抬头就看到黄梓站在他家厨房里,正咧着嘴冲他笑,冬天早晨六点半的阳光清冽冽的,洒在他的身上,这才想起来家里已经不止他一个了。
  陈昭宇凑过去看他的锅:“你做的什么啊?”
  “煎蛋培根三明治啊,”黄梓的语气听上去得意得很,“贼好吃。”
  “没看出来啊,你还会做饭?”陈昭宇也笑了,他大概很久没有一大早起来就这么开心了,但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于是晃出了厨房去卫生间洗漱,黄梓在他身后喊:“冰箱都空了,晚上去趟超市啊!”他也大声地回答:“知道了!”
  他和黄梓认识的时间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很短,但几乎没有那种尴尬的相处阶段,好像两个人已经这样相处了好几年。年轻人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啃着手里的早饭一边让他多吃一点才不会太瘦,陈昭宇咬了一嘴的全麦面包、培根煎蛋、生菜沙拉酱,看着对面的人被一嘴食物撑得鼓起来的脸颊,突然觉得跟人合租也不错。
  “你起这么早的吗?”他把食物咽下去,随口问道,“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要修仙的呢。”
  黄梓回答得理直气壮:“没啊,我还没睡呢。”
  陈昭宇:“……行吧。”
  等到他准备出门上班,黄梓突然跑进房间从箱子里翻出来一条围巾让他戴走,“这是见面礼”,他坚持说。陈昭宇没有推脱,围上了才看到黄梓昨天来的时候挂在门后的那一条,和他脖子上围的这一个有着颜色不同形状一样的花色。他回头看了看,年轻人坐在桌边捧着牛奶杯子,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似乎快要进入睡眠状态了,看到他回头,就对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陈昭宇走到外面的冷风中去,把脸往下埋了埋,羊绒围巾遮住了他微微带笑的嘴角,毛茸茸又暖呼呼的。

  他关上了门。

*
  黄梓是被俞仕尧的电话吵醒的,他眯着眼睛刚划到接听,对面的声音就冲了出来:“妈大!出来吃饭啊!”
  “我靠……”他揉了揉眼睛,“你们都起这么早的吗?”
  “早个毛啊都下午五点多了!天都黑了啊妈妈的大!”
  最后他在队霸一声急过一声的“再不过来没有肉吃了”和“再不过来让你结账”的威胁里急吼吼地打了个车往烤肉店赶,路上想起来就随手给陈昭宇发了个消息:「我晚上和队友出去吃饭 你怎么吃?」
  回复来得很快:「加班 你去吃吧」
  黄梓随即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马上要见到队友的事实让他有点兴奋,还有那么点紧张。这样一来他们的队伍成员现在就全都在上海定下来了,他乱七八糟地想着,那以后打训练赛什么的也会更频繁吧?参加线下也方便了不少。之前在家里线上打比赛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到了这里,走在去见队友的路上,那么是不是可以怀抱那么一点,年轻人都会有的,对未来的期待了呢。

  三分钟。
  一个人在三分钟里可以想到很多事情,陈昭宇看着手机上黄梓发来的信息,慢慢推测着晚上的聚餐会有谁到场。大概就是老李和小绝,瑶瑶,听李英杰说上个月来了个新的奶位,主玩安娜的,叫菜包,可能木子和逍遥也会去,他有多久没见到逍遥了呢?如果不是他有意避而不见,可能也不会有这么久。
  他对逍遥是心怀感激的,虽然还从未有机会对他说过。他最开始打职业就是受到逍遥的鼓励,直到最后跌入谷底也是逍遥护他没有摔得太惨。哪怕他现在已经退役很多年,陈昭宇也从未后悔过曾经那个决定去打职业电竞的一瞬间,年纪轻轻的他开玩笑似地告诉逍遥:“教练,我想打职业”,大头圆圆的老师冲他笑得了然,好像一位看穿一切的先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决定”。
  所以他才会怂,才会躲,陈昭宇不知道该对这位老师说些什么,是说“对不起,我没能坚持下来”还是“其实我还想继续打下去,但我不敢”?他根本就知道逍遥会怎么回答他,他只是没有勇气。
转到三分钟的微波炉叮了一声,陈昭宇收起手机,取出自己的一碗泡面。
  它不算美味,但尚且温热,可以暂时填饱他饿得疼痛的胃。

  当天晚一些,陈昭宇接到黄梓电话的时候,正站在门口等电梯,接近晚上九点的十六层办公楼已经一片寂静,愈发显出电话那头的热闹。黄梓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问他:“你在哪?”
  “刚下班,”陈昭宇说出话才感觉到自己嗓子发哑,于是咳嗽了两声,“怎么了吗?”
  他听到电话那边有几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陈昭宇抬头看了看电梯的数字,7层,还在慢慢往上升。“不是说要去超市的吗?要我去接你吗?”黄梓话一出口就引得那边一片哄笑,他隐约听到李英杰说了一声“这么快就gay上了哦不愧是年轻人”,黄梓也不分辩,就跟着他们傻笑。
  陈昭宇无声地抿着嘴笑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你在哪吃饭呢?我开车去接你。”


  然而等他把车开到饭店附近,陈昭宇又怂了起来——他还是害怕的,害怕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开着陌生的玩笑,在冷风里放声高歌好像喝了假酒,害怕看到他们毫不在乎地互相告别,因为下次的重逢指日可待,他们都是那么勇敢的人,所以陈昭宇害怕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自己会再次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期许,只是因为他曾经也可以拥有这一切,而他放弃了。


  他把车开到附近,停下来想抽根烟,陈昭宇摇下一点车窗玻璃,突如其来的冷风让他的左手手腕倏然疼了一下,差点没拿稳烟盒。他摸了摸手腕,还没来得及点烟,车窗就被人敲了敲。
  是黄梓——他一个人。围着和他配套的那条围巾,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糊成了一团雾。
  陈昭宇赶紧把窗户打开:“你怎么出来了?”
  “你太慢啦!”黄梓大咧咧地说,“我柠檬水都喝了五杯了,再不走怕是要被赶哦。”
  他笑着赔礼道歉,请人上车,把窗户关上又拧开暖气。黄梓坐进副驾驶的位置,把蒙了雾气的眼镜摘下来,扯了一张抽纸擦。陈昭宇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队友呢?不陪你等等?”
  “都被老李赶走了,”黄梓听上去气呼呼地,“说什么再晚点开车回家路滑,我看他就是怕俞仕尧回去晚了没地铁。”
  陈昭宇听了立刻想给老李一个大恩不言谢的拥抱,人放松了不少,也跟着嗤嗤地笑了一阵。黄梓身上全是炭火的味道,闻上去让人有点饥饿,仔细分辨一下倒是没有酒气,他随口问道:“你没喝酒啊?”
  黄梓把眼镜戴上了:“没啊,他们说未成年不能喝酒。”他伸了个懒腰,靠在软软的车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你以后也应该跟我们来吃饭,你不是认识老李?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嗯……”陈昭宇思索了一秒,“我们一起开过黑。”
  “啊?”黄梓转过头来看他,“你也打游戏?和老李打的是守望吗?”
  陈昭宇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左手手腕又开始作痛,他趁着红灯停车揉了揉,黄梓兴奋地从座位上坐起来追问:“那你和老李开黑你的分肯定也很高!你玩什么的啊?”
  他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人提起这些事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说起来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陈昭宇挑着一边嘴角笑起来,瞥了他一眼:“卢西奥。”
  “……你是玩DJ的?!不会吧这么难得!”黄梓提到游戏就激动得忘记控制音量,难得的陈昭宇也不觉得他吵。他的生活已经安静得太久了,偶尔蹿进来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也许李叔叔说的都是对的,老年人还是厉害啊。陈昭宇看着他脑袋都要磕到车顶了,赶紧说:“我都好几个赛季没打了,不知道现在退化成什么样了呢。”
  “不会不会,不存在的!”黄梓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们不去超市了吧,我们回家开黑去!”
  陈昭宇噗嗤笑了出来:“不去超市,你明天早上吃什么?再等等吧,等我忙过这阵,最近真的累,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不懂社畜的辛苦。”

*
  他这么一拖,就拖过了将近半个月。
  期间黄梓去基地打了一场训练赛,回来就开始跟他吹自己的毛妹有多强。自从知道了陈昭宇也打守望先锋,小孩儿整天跟他的屁话就多得不行。什么昨天晚上天梯单排上了两百分,最近源氏状态不好还是要练,又摸索出了一个新的小操作膨胀一波,多年过去版本无数次更替,陈昭宇太久没有关注,这会儿又知道了查莉娅大幅度增强让她重回赛场,和尚奶量变大终于不再是突击英雄而是治疗最强的突击英雄,麦克雷削了又加强然后又削,反反复复像难产。黄梓每天在饭桌上侃侃而谈指点江山,很有一个指挥型选手的风范,陈昭宇看着他眉飞色舞,连饭都多吃了不少。
  “这样才好,”黄梓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又看了看陈昭宇变圆了不少的下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好。”
  陈昭宇简直怀疑他是禅雅塔派来普渡众生的灵雀——虽然是只肉有点多的灵雀。公司里的同事见了他都跟他开玩笑,说他最近笑得多了也变胖了些,怕不是长了幸福的小肉肉。他摸着自己变软不少的脸,站在打印机旁边若有所思。
  是这样才好吗?
  
  他站在门边上等黄梓。
  今天是他们一周一次去超市的日子,但是黄梓说着来了来了又瞬间排进了一场竞技。陈昭宇干脆就靠在一边看他,网络有一点点延迟,他排进去慢了,防守方队友已经全都走在了路上,一下子就只剩了一个奶位等他补。
  “这是什么操作啊兄弟?”他在语音里说,“这是让我补啥啊?”
  黄梓的手在一排辅助里轮了一圈,过了一会儿又说:“让我补DJ?我不——诶等等。”
  陈昭宇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刚想悄悄地溜,就一把被黄梓抓住了。
  “嘿嘿嘿,”他笑得意味深长,好像抓了壮丁的村口寡妇,“你不是玩DJ的?你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推诿,说不定等会儿玩到一半队友就嫌辣眼睛让他换了呢?陈昭宇这样想着,戴上了耳机,地图是他认识的努巴尼,队友催促着他赶紧过来,他熟练地按下键盘左上角的语音:“来了,我很快的不要慌。”
  黄梓就站在他身后,手臂撑在他的椅子背上,看着他一个强音加速直接从重生室三秒飞到了A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哇还有这种操作啊陈昭宇?”
他笑了起来,原来这么多年卢西奥超级跳的姿势还是没有改变,连拍空格和切换加血加速都像是一种本能,“你这是什么ID啊黄梓,圆头圆脑?倒是很适合你哦”陈昭宇抽空和他开着玩笑,小小的宇宙蛙从天而降,连续爆头加一记直拳收掉对面的狙,黑百合玩家在比赛公屏发了一连串的问号表示疑问,黄梓在他身后狂笑不止,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夸他皮,吓得陈昭宇手一滑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可以嘛妈妈的大~”队友也在语音里夸他,“怕不是终极自由人?你以后就打碟好了呀,比你源氏6多了哦~”
  陈昭宇头也不回地告诉黄梓:“你队友说你DJ比你源氏玩得好。”
  “什么东西啊!”黄梓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言的按键,“这个是我们队新来的DJ好吧,不是我在打好吧!”
  陈昭宇的手顿了一下,“我可不是你们队的”他低声说了一句,又瞥了黄梓一眼,对方正在认真地盯着屏幕看,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一个卢西奥的视角。经过几个版本的更新光圈变得稍微大了一些,别的倒是没有什么改动,他操作起来也很顺手,只是黄梓刚刚的一句话让他有点分心,出了一点小失误,差点没保住己方的安娜。几分钟过去对面依然没有造成有效进攻,他在加时拍出大招,打死对面拔刀的源氏,成功守住了A点。
  他看着界面上零比零的比分,收回了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陈昭宇的手指有点抖,心跳得飞快,久违的肾上腺素在他体内欢快地奔流,他突然双眼发热,想要唱歌,就唱那首好久不见。他用冰凉的手把耳机摘掉,让黄梓自己去玩他的源氏。
  “我去阳台……抽根烟,你打完这把叫我。”他几乎是逃向阳台的,现在亟需一根烟来平复,黄梓想拉他,陈昭宇被他扯了个踉跄,却没有停下,他的手和他的外套脱离的一瞬间,陈昭宇仓皇地瞥了他一眼,在黄昏发暗的房间里,黄梓看到他的眼圈似乎是红了。
  这人……怎么回事?
  黄梓想追出去,但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只好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陈昭宇回手关上了阳台门,发出闷闷的,“砰”的一声。
  
  当然是想打职业的。
  怎么可能不想?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他如何尝试着去学习、工作,做一个每天朝九晚五,没有直播,梳着中规中矩的黑色短发的上班族,拿着每月稳定的薪水,陈昭宇都不会忘记——日日夜夜琢磨一点点滑墙的技巧,为了一个小小的成就兴奋得难以入眠,台下的观众高举着他的应援牌,高呼他们战队的名字,每赢下一场比赛和队友抱在一起的激动,夺冠的时候抱着奖杯落下的眼泪。这些虽然遥远得像是从未存在过的错觉,但却是一场在每个深夜或者凌晨醒来的时刻,他都会清晰地回忆起来的错觉。他曾经爬得那么高,站在世界杯的舞台上,因为年少而轻狂,而无所畏惧,而勇往直前,然后陈昭宇从那里落入深渊,摔得遍体鳞伤,仿佛大梦初醒,那个梦留给他的就只有一只受伤的左手,和一颗时常疼痛的心脏。
  这么多年过去了,手上的伤成了旧伤,疼痛也变成了迟缓的钝痛,陈昭宇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从那场不切实际的梦里。他抽着烟,好像那些烟雾能填补他胸口的那个洞。它已经不再鲜血淋漓连皮带骨,但它仍在那里,寒风大雪穿其而过,不留下一点痕迹。
  阳台门被打开了。
  他慌忙碾熄了烟,一开口却全是苦涩的味道。
  “你好了?”陈昭宇想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眶发红是因为冷风一直吹,手指颤抖是因为大雪一直下。黄梓看上去有点慌,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陈昭宇摇了摇头,这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苦难,说出来他都嫌矫情。
  “去超市吧。”他说,“你不是要买牛奶?”
  黄梓站着没动,按着他肩膀的手也没动,所以陈昭宇也没动。他皱着眉毛,神情是极其少见的认真,大有一副不听他说个明白就不肯走的架势。这大概是年轻人的通病,倔强不听劝,不肯放手也不听敷衍,陈昭宇突然明白了李英杰形容的“很适合他”到底是怎么一个适合法,他生来性子软,又有那么点闷,有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发酵,面上还笑嘻嘻什么都看不出。大概就是需要一个黄梓这样的固执小孩儿,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撞在他通灵如玉的心上,撞得两相玉碎,才好解了那个心结。
  大概黄梓就是来拯救他的那只灵雀——
  不过不是来自尼泊尔,而且太胖了,大概是只企鹅。
  “走吧。”陈昭宇笑起来,“要听往事,没有啤酒怎么讲?”

*  
  “所以你就是5KING啊?!”黄梓看上去惊呆了,“就是那个传说中上能切法鸡下能推大锤,拳打黑爪脚踢帝国的卢西奥?!哇——我现在有种——漫画主角受伤被平凡大叔捡到照顾,结果平凡大叔是世外高人教会了主角传世秘笈的感觉啊!”
  陈昭宇大笑起来:“我操你干嘛说我是平凡大叔啊,要不要脸啊黄梓?”
  “我是说你是世外高人!”黄梓连忙给他倒酒,颇有一副要拜师学艺的模样,“那你后来为什么……?”
  他从未想过将这些说出来会变得这么轻松,陈昭宇把左手拿到桌面上,指了指手腕:“受伤了,这里。”他说,“几年前第一届世界杯之前,你可能也听说过,最后一波我的严重失误导致中国队战败……其实就是左手的伤突然发作,一个大招拍错了时间。”
  黄梓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源氏玩家当然看过那波精彩操作,世界杯的中国队原本胜利在望,结果己方卢西奥在对方发起进攻前就开出了音障,直接送了对面源氏拔刀一波四杀,加时被占点,差一分惜败。
  “你从那之后就退役了吗?”
  陈昭宇点了点头,啤酒在他的杯子里哗啦啦地冒着气泡,黄梓的杯子里盛着果汁,因为陈昭宇坚持“未成年不能喝酒”。他想了想说:“我以前打职业的时候,ice还没有成立,我退役了之后老李也问我要不要去,我没去。”
  黄梓突然抓住了他的酒杯,陈昭宇抬头看着他,手心贴着冰凉凉的杯子,手背上覆盖着少年滚烫烫的手心。
  他的声音很轻,但也非常认真:“那你现在还想来吗?”
  
*
  陈昭宇喝得有点多。
  今天他们赢了一场比赛,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最后他们站在舞台上鞠躬致谢,黄梓拉着他的左手高高举起,他听到台下有人叫他的名字,但他却只能转过头看着未成年人那个有点傻的笑脸,那双眼睛在舞台射灯下亮晶晶的,笑眯眯地看着他。陈昭宇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黄梓转身抱住了他,少年人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似乎能够填满他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
  之后的海底捞他们都吃了很多,也笑了很多。陈昭宇知道了那个新来的安娜名字叫管力,天梯分数高得吓人,看上去很正经其实也是个骚东西;知道了俞仕尧最近天天和隔壁战队小艾琳开黑,丢下老李孤独上分不管;知道了李海波从大锤转型了猩猩,又因为版本更替换成了奥里莎,换来换去都还是那么稳;知道了跟逍遥老师说话只需要说一句“我回来了”,而逍遥也会给他一个拥抱,说ice一直给他留着DJ的位置。他见了许多曾经不敢见的人,喝了一堆曾经不敢喝的酒,最后走路都走不稳,还一直傻笑,差点要黄梓背他回家。
  最后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半夜十二点了,黄梓一边哄他一边架着他上楼,等他们那层的声控灯亮了他才看到家门口蹲了个人。
  那人看到他们回来了,赶紧站了起来,试探性地叫:“……陈昭宇?”
  刚才还趴在他肩膀上的人立马站了起来,一点看不出喝醉的样子。他转头看了看黄梓,轻声对他说:“你先进去。”
  黄梓没有追问,他拿钥匙开了门进去,陈昭宇留给他一个沉默的侧影,好像之前几个小时的活力小凯都是假的。

  陈昭宇进来得很快,黄梓刚脱下衣服烧了开水,准备给他弄点蜂蜜水喝。他摘下黄梓送他的配套围巾,外套也挂在门后面,和黄梓的挂在一起,里面穿着一件ice的队服,和黄梓的长得一样。怪不得今天连新来的管力都觉得他们给里给气的,这可不是从里到外都配套了么。陈昭宇想到这里又笑了,意外地感觉有点满足。
  小孩儿从厨房里端着一杯蜂蜜水出来给他,又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问他:“那个是谁啊?怕不是你的狂热粉哦都追到家里来了?”
  陈昭宇看着他觉得好玩,于是慢慢地喝着蜂蜜说:“前男友啊。”
  黄梓一下愣住了,像是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过了半天才开口:“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吗?”
  他摇了摇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陈昭宇放下杯子,注视着热气在灯光下面缓缓地升起,然后又飘散了,“我现在喜欢的是有点胖,眼睛有点小,整天膨胀又幼稚的小孩儿。”
  黄梓哽了半天,突然大声说:“原来你喜欢李海波!没想到啊陈昭宇!”
  陈昭宇大笑起来,餐桌上面的小灯在热气和他的眼泪里糊成一团,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肚子都痛了。这个小孩儿为什么总是这么可爱?他擦了擦眼角,抹掉几滴出自纯粹喜悦的泪水,感觉胸腔里暖烘烘的,像是怀抱了一整个世界的爱意。陈昭宇拽过黄梓的衣服领子,笑着去亲他的唇角。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的智障宝宝。”
  

END.
  
  
#我不管,我就是要甜。
#年龄操作有,地区操作有,都是瞎编的。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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