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斗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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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绝][特工AU]二十一枪

留个档作学习之用。

SaltedCaramel_咸味焦糖:

* 感谢@酒醉一黄昏GN对于特工(杀手)梗的授权。本文在https://can-dicevvv.lofter.com/post/4797d2_dcd6d86一文启发下完成;


* 圈地自萌,勿扰真人;


* 各种军械相关都是编的,大家看一看乐一乐;


* 我想念绝育枪。


 


[李绝][特工AU]二十一枪


21 Gun


 


BY 咸味焦糖


 


行车记录仪短促而高昂地一响,在老式暖气的嗡嗡声里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李海波瞄着后视镜反打方向盘,尽量稳当地把这辆07年产的本田思域停在了弄堂尽头。青天白日,雾霾尽散,大冬天白惨惨的太阳光无遮无拦地从石库门拱顶上洒下来,照得之前看好的几个策应点简直像个笑话。日巳辰,宜杀人,他愁苦地摸着自己的双层下巴,又数了五秒,终于侧过身去叫睡在后座的青年:“绝啊,到了。”


俞仕尧艰难地睁开了眼——队里上上下下都叫他小绝,估计除了老孟和唐教练,都早忘了他究竟姓甚名谁。虹市老城区这一段路七歪八拧,这辆破车铺的麻将席又缺了好几个竹子块,他蜷在上面眯着眼数了一路,和千万件心事儿一起搅合成了大富翁地图,隆冬的天气里捂心口直发闷。这种感觉和读书时候等大考的心情微妙地重合了:咔咔作响的秒表,扔在讲台上的卷子,和一辆TMD非到终点不可的车。


他一睁眼就看见李海波盯着他,胖脸上一双大眼睛还全是没落下去的担心。遥哥,遥遥,腆着个大肚子跑越野,挨训时再怎么摇摇晃晃也要挡在所有人之前的遥遥。赶鸭子上架之前可没人问过鸭子,只消看他一眼,小绝就晓得以这个卧底兼司机的厚道性子,肯定先入为主,认定自己今天也担当了一截抽在鸭屁股上的竹竿儿了。他们的唐教练老摇着头说每个人都受制于自己的性格,比如同样被笑话枪不准,陈昭宇会指天画地地抢白他是管监控的(“人家的运动天赋仅限于跳舞”),遥遥就会悻悻然摸着肚子熬夜练枪——虽说练了也不怎么样。


“他怎么那么爱揽锅呢。”唐教练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揉着发亮的脑门。“记得提醒我多夸夸他。”


小绝看着唐诗一点不逍遥地和自己较劲,赶快紧紧把嘴闭上。他活了二十来年,认识到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道理就是,这世道老实人有老实人的活法,滑头鬼有滑头鬼的套路。头头们有时候夸他乖巧懂事做润滑剂做的称职,但小绝自己想想他们这个团队,反而要承认把一群牛鬼蛇神凑在一块儿还能办成事,唐教练和老孟也实在是操碎了心。


可是老孟啊,老孟。也是操碎心的老孟今天递给他这份卷宗,也是老孟今天把他俩塞进了车。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翻身坐起来用黑T恤随便抹了把脸,揪起脑袋底下垫的羽绒服披上。那把赫克勒-科赫PSG1早拆得七七八八,和加强瞄准镜藏在了一只平平无奇的塑料黑画筒里,此时单手拎起来就能走。他在狭窄的后座一通折腾,抽空抬眼瞄了下后视镜里自己的样子——上个月没剪头发,长而打卷、没精打采的刘海儿恰好成了伪装。这么背着画筒驼着背走过里弄,有人注意到他也只会当是个采风的艺术生。


黑框眼镜,又高又瘦,手指头只捏得住4号鬃毛平头笔的那种。


没人想得到他吃饭的玩意儿是把8.1kg的狙击枪。


遥遥还盯着他看,心事全写在脸上,小绝几乎听得见这人脑浆子咕噜冒泡的声音。唉,可惜道友贫道全在一辆车上,大家差不多的惨估计也是一起GG;他强行把那些心事全往胃里塞下去,默数了七点注意事项,三条观测指南,又把撤退地图在脑子里过了遭,朝遥遥一点头就伸手去拉车门。


水壶噗得一声冲开壶盖,憋红脸的老司机终于开了口:“你别多想了……”


他没能等到小绝的回答,因为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冷硬的声音从无线电耳蜗里传出来,在狭小的空间里闪电一样打了几个折,让一胖一瘦两名外勤齐齐打了个哆嗦。


“有什么可废话的,漂漂亮亮把事儿办了,然后回来太太平平过个生日,啊?”


他呛了一下,遥遥摸着胸把耳机扯远了点:“U总你是要吓死人……”


“这就吓死了,胆子锡做的?”余佳琪在另一头异常冷酷地说,小绝能听出派克钢笔落在内勤人员常用的那种高级信笺纸上的声音——短促的一道弧线,他的签名,一个歪斜的“U”。“赶紧死,等你们死光了,就到了队医扛枪上的时候呢。”


车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遥遥像离水的胖头鱼一样困惑地张着嘴,小绝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他们这行向来大夫的面子比天大,余佳琪就算不是大夫也稳压全队一头,见识过此人拿针筒当飞镖扔的风采就知道了。但他的冷和硬全是对着外人的,在队里,就像他面团儿般的圆脸,他是他们受伤时的医生、没受伤时的保姆、不管受伤还是没受伤时候精细的亲娘……U总负责操心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从遥遥的减肥计划到小绝的相亲安排,并且有在这些事儿莫名流产之后,不屈不挠揪着他们后颈皮继续的决心。


但小绝从不知道他作战术指挥是这个风格。这个……风格。


今天的作战计划其实简单得出奇,简单到有个人看监控不用内勤调度都行:作为突击手的小绝只需到达事先安排的潜伏点,守到目标出现,射出一颗子弹,然后擦掉痕迹,撤回遥遥车上,溜之大吉,大吉大利,大利稳如poi。目标的行动规律早被卧底的老叉探了个清楚,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吃枪子儿的那个倒霉蛋就会死在这条拆迁了大半的路上,之后这一切又会被孟叔密密麻麻的情报网伪装成帮派和买卖中的仇杀。按小绝怀想,此时应配上一曲惊心动魄的BGM——接踵而来的秘密、周旋和心战,一场针对虹市地下制毒团伙的围剿,就从这一枪开始了。


“有些人我们动不得,有些人我们查不了。”老孟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他的队员们,深思多过了狠戾。“冰队的职责是解决明面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人站在光,就有人站在暗;解决不了问题还要你们干啥?”


他们全背着手跨立,高矮胖瘦,戴眼镜或不戴眼镜的脸上都没有表情。


特殊部队就特殊在这儿,小绝从宣誓入队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可这回,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


没什么人愿意在二十一岁生日当天杀人,虽说一,那也不是什么好人;二,好像他就有得选了似的。


“小绝?”U总叫他,还是那种咬着后槽牙的狠劲儿。“明白?”


他一把推开车门,冻僵的空气像砸在脸上的塑料门帘一样扑上来。苍白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放射着光,在这种时候一点帮助没有反倒是累赘。老孟递给他那卷蓝封皮的文件短暂地闪过眼前,千丝万缕的交易记录,触目惊心的制毒数量,那些他甚至只在晚七点新闻里听说过的名字……


“明白。”他回答,控制了一下步速,低头朝狙击点进发。“舞王你帮我盯着点儿。”


第四条线路切进来,陈昭宇嗡嗡嗡的声音像得了鼻炎:“视野内尚无相关人员,小绝,建议迅速就位。”


“明白。”


这一带拆迁已经过半,视野所及尽是残垣断壁、破碎的窗棱加上干枯的爬山虎。小绝安静地走过里弄,四顾无人,阳光里只有一只肥硕的橘猫溜过墙根,朝他呲了呲牙,然后灵活地消失在只剩半截玻璃的窗户里。他摸了把画筒的背带,脚下步子不停,倒是短暂地走了一下神:如果拆迁户还有小孩在这栋楼里玩呢?他要怎么解释——“大哥哥是来撸猫的?”


看好的狙击点位于三层。这栋危房的雕青瓦顶都碎得差不多了,小绝踩着一地的瓦片往上爬,有光从老虎窗里穿透过来,只留尘埃在空气里浮动,幽灵似的观察着他。他拉开锈蚀的锁,佝偻着身子从楼梯闪进亭子间,情况一切正常,心跳也没乱过。小绝靠着墙等了半分钟,然后卸下磕着腰的画筒开始装枪——比起G3系列,PSG-1就靠这种特制的加长枪管保证精确度。


无线电里UU沙沙的奋笔疾书声一直没断过。


他从步枪握把里取出扳机组件,有点想开口问问U总,转念一想又压了下去。情报显示目标今天下午一定会经过这一片,那没准他还要在这间又冷又破的房子里趴三个小时,趴到蜘蛛在头上做窝、瞄准镜的刻度统统烙在视网膜上——所以有的是时间。


“小绝就位。”他俯下身开始调瞄准镜,对着羽绒服领子上的收音筒说。


通讯紧跟着噼啪一声,他下意识贴紧了瞄准镜,又在听清那个声音后放开。


“小绝啊哈哈——好消息!”


是黄梓扯着嗓门在喊。四频道,他和舞王在一起。


“基地弄了——烤全羊!还有蛋糕呀!”


小绝忍不住咧了咧嘴,连U总都笑了一声,没打断这条不合时宜的通讯——最紧张的时候最不紧张的人,泰山崩于顶而倒头就睡——挺奇怪,有的人就有这个心理素质,并且能通过一句话,让别的人也瞬间拥有这种心理素质。


黄梓就是个挺奇怪的孩子,说话和做事的方式都奇怪——小绝有时候觉得他是个坐在马路牙子上淌鼻涕的二傻子,有时候又觉得他必然是热血漫画的男主,天生神力带异能的那种。他比他小三届,从另一个部队的小孩堆里被老孟一眼挑中,当宝贝一样兜进了手里——也不知道后来后不后悔。


“孟叔说我有大局观耶,”二傻子有一回训练的时候凑在他耳朵边上讲小话,“我跟他说谁要大菊观,听起来后门怪疼的,他还瞪我。”


全知全能的陈昭宇嘶嘶地抽凉气,小绝下意识坐直了一点。


说到底,今天的岗本来黄梓也要掺一脚的——还找了一万个理由,从他的枪也又刚又稳,到小绝今天不宜见血,再到孟叔三白眼看人低他活力黄二傻今天就要证明自己——然后向来好脾气的老孟拍了桌子,小绝二话不说起身接了文件,陈昭宇一脚踩在他脚上止住了话题。


所以现在他俩一起守在监控室盯着六个摄像头——舞王在一天内安装的,藏在墙缝瓦片树丛中间,却有效覆盖了这条里弄360度的实时景观。小绝之前窝在车后座的时候还想过,这孩子今天肯定不会消停了。和他自己憋气的时候十几个小时不开口不同,黄梓的郁闷向来是冒着烟、擦着火、不燎掉基地一堆耗材绝对没完的。但是他没想到,这次智障宝宝这么快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倒霉催的香蕉皮,一只羊?


“我跑去食堂打的报告!反正孟叔手一挥就开会去了,”黄梓表着功。“知道你爱吃肉,今天回来使劲吃,啊?前腿后蹄全是你丫的,我不跟你抢。”


遥遥那边笑出了声,小绝只感觉嗓子眼里被塞了一只羊蹄子——三花肥两花瘦,噎得他又想大笑又想翻白眼。秒表咔咔作响,他瞄了眼掩上的房门,一把拉下瞄准镜标尺,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低声的:“好儿子,爹爹平时没白疼你。”


好儿子在通讯那头吱哇乱叫,然后听起来是被陈昭宇一巴掌捂在了嘴上。


“保持频道清洁。”余佳琪干咳了两声,终于站出来维护秩序。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U总貌似终于写完了他的文件或者档案,小绝不知为何却觉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累了。


“再重复一遍,保持频道清洁。预计目标将于一小时内进入伏击范围,各单位就绪,保持通讯——唉,总之,今天老李不在,我代劳了。”


年轻的狙击手轻轻吸了口气,频道里那一瞬像断线了一样安静。


啊,是了,这一切的原因,为什么小绝扛起这把狙,为什么UU心烦意乱,为什么遥遥欲言又止,为什么黄梓拼命打岔,为什么他的二十一岁生日过得没滋没味像张冰凉的扯碎的麻将席——


他的队长、这把沉甸甸的赫克勒-科赫PSG1所有者、永远领着他们搞事儿又给他们解围的突击手李英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他咬住下唇握紧了狙击步枪的枪托,好像这样就能捏住那只同样修长,又冷又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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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见到老李就是进队那天,虽然之前也听过他的名号。老孟是个蛮有江湖气息的领导,从小车上下来二话不说揽着他进了食堂。当时一群半大汉子正围着桌子大呼小叫,红油锅底滋滋冒烟,深绿的啤酒瓶子手榴弹一样在墙边立了八排——他一眼看见那个高挑清瘦的男人叼着烟朝他笑,不仅在心里感叹:乖乖隆地咚,特殊部队就是牛,从门口走到这里,违禁品可能见了五十样了。


他后来才了解到那其实是冰队最苦的时候——人员不稳,任务不顺,孟叔是拼了亲命,才找了个法子让这支老部队的队员们乐一乐。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冰队有个准得要命的狙击手”在外人口里变成了“冰队就那么个准得要命的狙击手”,对老李、对这支队伍的每个人,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只手擎天四个字说出来容易,在训练场和任务里,却是日复一日的煎熬和艰难。


他能理解那种艰难,虽说他也就比黄梓早来了两个月比舞王早来了半年。人过了二十可能对于自我的期许会上一个台阶,而他本身揽起锅来,那股执拗劲其实也并不亚于遥遥。


他成为了新的冰队的另一只手,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给我看看你的狙。”他们已经很熟悉之后,有一天晚上在室外靶场,老李这么对他说。


他有点奇怪,也有点高兴,问他:“怎么看?”


老李还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不是话多的人,但就少有不笑的时候,特别对着小绝,银丝边儿眼镜底下简直一个色迷迷的斯文败类,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开心。“盲眼装枪?千米远狙?这些都玩过了吧。”


小绝点头。他也是练狙击出身的,虽说进队以后啥枪都摸,还被逼着特训了好一段儿的自由搏击(“砍他个龟儿子,你当你是柴犬挠人呐?”BY唐诗),好在黄梓冒出来以后,总算定下了专精中近程射击。他练了双枪,又去适应博莱塔M9的快速上膛,有一阵几乎天天抱着那种特制弹夹睡觉。除了拿国产步枪打打远程靶,狙击的那一套确实是很久没搞了,但这些事儿其实就像游泳和自行车,掌握后就是沉睡在血液里的本能。


“你用用我的枪吧。”老李说,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他递给他那把传奇的赫克勒-科赫PSG1,枪身保养得黑沉沉的发亮。“瞄准镜是6×42,北约标准,欧洲人枪就是要稳。口径才7.62,怎么说,小口径子弹还是远距离比八五杠强,400米以内拿国产打打还是非常准的.....”


他示意小绝往后站点,先开了一枪,单发。800米外有个靶子震动了一下,他们一起等着靶纸传回来。


“我打的左眼。”李英杰说,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笑了。“以前有一回轻风,就舞王之前管军械的那个,给我悄悄换了个助推。我不知道啊,演示训练一枪打出去,瞄的左打的右,老孟还在闭着眼给别人吹牛逼,我羞得都没地方躲……”


这次他没有错,子弹精确穿透了靶纸上那个方脸人形的左眼,撕出一道焦灼的破口。老李用手指描着还发热的枪眼,还在随口跟他讲心事。“我一直在想怎么稳定千米级射击,也就和南朝鲜军演的时候用过1800米的镜,那个距离与其说在瞄不如说是蒙.....”


他看着靶纸,而他看着他。


他知道老李的岁数不小了——虽说准头和年龄没多大关系,老孟的外号就叫亚洲枪王——但是反应和视力是瞒不了人的。开枪是一瞬间的事,中不中却关乎性命,可他认识的这个李英杰从来没含糊过。不论是训练场上和比他小十来岁的枪手们较量,还是出任务时神出鬼没稳定精准的狙击;他一直那么强,那么稳,在队伍频道里抱怨着没烟抽,然后调好镜,报着点,轻描淡写,嘴角含笑,万丈杀机。


“走什么神呢。”老李怼他,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亲热样子。“喏,拿这枪练练?”


他一伸手就把这支世界上最高级的狙击枪推了回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有你呢,我练狙干什么。”


老李弯了弯眼睛,随手把瞄准镜倒下来当望远镜玩。小绝也就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抚摸过那些精密的金属部件,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在他手底下安静地沉睡着,像把奇形怪状的琴,像只好脾气的黑猫。


“可万一哪天我不在呢?”李英杰说,他的神情还是很柔和的,抿着嘴,笑微微的眼睛里反射着探照灯的光,“万一哪一天......冰队要由你来开这一枪呢?”


小绝那一瞬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拳头底下是一张破碎的薄薄的靶纸;远处U总正指点遥遥点射打不准还不如连发,靶坑里的舞王深情款款地唱着什么,黄梓嘎嘎嘎在笑他。


“我不。”五秒钟的沉默过后,他梗着脖子说,像对着这个庞大的靶场,对着空旷的夜空许下一个承诺。“你肯定在的。”


遥遥砰砰打了个连发,UU拍着手;舞王猴子一样从靶坑里窜了出来,黄梓还躲在底下怪声怪气地高唱“驴你相遇~~~好幸运~~~~”


他们继续并肩坐了一会儿,小绝抠着靶纸上的洞。


“你呀。”老李说,把手伸进他染了夜露的头发里揉了一把,顺势摸了摸青年圆圆的耳朵。


他也就由着他了——唐教练老痛心疾首熊孩子都是熊家长惯出来的,唉,论起惯孩子,他们冰队李叔叔可是一绝。


那时候熊孩子小绝确实没想过,那一天真的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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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个情况。”今天上午,老孟说完轻轻敲了敲桌子。“总之,上级和我都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会议室里一半的人在看老孟,剩下一半的人在看小绝。UU不在,他还在给他们昏迷的队长挂水;小绝谁都没看,他盯着桌子上的小猪扑满发呆:那是老李以前扔在那儿的,里头藏的零钱早被他们这群人偷空,弄得堂堂李队长休假期一盒烟都买不起,赖在宿舍大门口自比为一头李光猪。


他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在他的二十一岁生日,独立完成陌生地形狙击,力求一击致命——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一点才是最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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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的还是让他吃两口蔬菜,你信不信。”遥遥一锤定音。


“我还是觉得难不过让智障宝宝早点睡觉......”舞王说,黄梓在一边“诶、诶”地干扰他。


小绝气得按紧了耳机:“你们瞎说什么呢!”


“小绝呀,还有个好消息,”黄梓拿腔拿调地说,全然不顾他一个人在寒风中守着狙击点。“比烤全羊还好,你想不想知道呀?”


“不想。”他气呼呼地说。


“真~~~不想?”智障几乎要唱起来,下一个声音却让小绝后背都僵住了。


“你这样我就伤心了啊。”老李说。他在频道五。他——他是什么时候在频道五的?


“你醒了?”小绝喊了出来,然后想起还在岗上,赶紧捂住了嘴换了气声。“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的事儿。”U总说,“还上着镇痛阀呢,就要上来贫嘴。Glock17近距离穿透,有他两个月好躺。我说你们下次和那些瘪三肉搏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怎么就把这搞狙的痨病鬼给折了呢?”


“我的错,我的错。”遥遥急于承认错误。“我应该掩护队长撤退。”


“我不是痨病鬼……”老李有气无力地说,“也不怪遥遥啊……”


“都怪舞王,他跟着我不睡觉,所以才错过了漏网之鱼!”


“有你这种推锅的人——你说我——”


“你都秃了!你看看老李!”


“你比小绝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还睡不睡觉?”


“你还吃不吃菜?”


“你们俩加一块儿五岁么?”遥遥忍无可忍地问,陈昭宇在另一头哈哈大笑。老李肯定也在笑——又笑又要忍着疼,憋出了一个很坑的声音。“让小绝专心吧,没几分钟玩笑好开了,U总?”他在第五个频道问。


UU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申请个私人通讯呗。”老李说,用他那种呼哧带喘又带笑的声音,“病号优待?成么?”


一片啧啧啧的声音,黄梓公鸭般的笑声穿扬而上,陈昭宇咔啦一声拉过话筒,湖南话都冒了出来。


“你当真的嗦老李?你明知道我这儿其实什么都听得到?”


小绝猛一低头,脑门直接撞到了标尺上。通讯里一叠声的“注意点有未成年人”和“我还是个宝宝啊”,UU笑得瞬间丢光了之前两个钟头建立起的威信。


“我知道啊。”病号坦然道。“你们先当没听见吧,就当是,嗯,让我们俩主C说说悄悄话?”


他捂着额头把笑吞回肚子里。频道安静下来,耳畔只有呼吸声:如果细心去听,他想,他应该能听见另一个人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心跳。


“总要有这一天的。”结果他们同时说了这一句,又同时笑了起来。小绝用家乡话骂了句“则撒”,老李吭吭地边笑边咳着。


“对,我希望你能准备好了。”他说,“我晓得你会准备好的。”


小绝透过瞄准镜看着一株生在墙顶上的蒲公英,清楚到看得见植物茎络上的每一根绒毛。他就这么看着视野范围内唯一的绿色,一直看到他想好了回答。


“老李......”


“嗯?”


他决定暂时不考虑舞王偷听到这些之后的反应。“我很强的。”


“本来就是嘛,我们小绝——”老李轻轻地笑,然后吐了口气。小绝猜他可能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小绝,生日快乐啊。”


“我都要忘了。”他口是心非地抱怨,又盯住了那根蒲公英。


“你还有好多个生日呢,我陪你过。”


“真的?”


“有可能还要拿狙哈。”


“可是一定?”


“一定。”


滚烫的温度从耳朵烧到心里,他知道自己的嘴一定已经咧歪了,可是却完全压不住开水一样扑楞楞沸腾的笑意。孟叔在他脑子的一个角落怒吼着小兔崽子给我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唐教练在另一个角落高呼深呼吸深呼吸哎哟我不奶你了。年轻的战士吹开眼前呼出的白气,把眼睛贴到瞄准镜上。没风,没霾,视野内的一切都稳定而有序。距离除夕没有几天了,那些肆虐的冷空气让喉咙辣辣的又甜甜的,像在胸膛里点着了一把炮仗,带点血味儿,这个时候却出乎意料地让人心里踏实。


俞仕尧今天满了二十一岁,他手脚利落,耳聪目明,能在三百米之外命中一只沙丁鱼罐头或者一名毒贩的脑袋;有一些关于发际线和腹肌的烦恼,迄今为止的人生和主流认识不太一样,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他的瞄准镜里有个目标,他的心里有个人。


他扣下了扳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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